江轶

晏航在下班后意外接待了一个客人。

“哟。”看清来人后，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双手往面前的桌子一撑，耳垂上新换的耳钉差点晃了初一的眼，“狗哥发达了，居然不在外头坐着等了？”

“给小，小天哥哥创业，业绩。”初一在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接着就往桌上一拍，“狗哥生，生日，上菜。”

还吆喝上了。晏航忍着笑给他倒了杯柠檬水，转身去准备一会要用到的工具，“咱这儿吃饭是要预约的，请问先生贵姓？预约了吗？跟谁约的？”他的动作熟练而流畅，半挽的衬衫袖子有意无意遮住上臂的肌肉，唯有抬手时紧贴的布料才将线条隐隐勾勒出来。

很性感。

初一的脑子里兀的冒出这个并不陌生的形容，一时间就忘了自己想好的回答，他居然就僵在了原地，嘴巴张着，半天也没吐出个清晰的字眼。

不过晏航替他做了回答：“约了，和男朋友约的，还不止一次，是不是？”下班时间的前台安安静静的，晏航也没刻意放低音量，在初一听来大胆又刺激，只是有点儿过头，他赶紧压低了声音，略微缩了缩脖子“在店，店里呢。”

“都下班了。”晏航也学着他低下头来小声说道，“在这日狗都没人会发现。”

“你小，小心点。”初一瞪了他一眼，右手攥成拳虚张声势了一番，“回去就办，了你。”他才刚放下拳头，凶狠的表情还挂在脸上，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接着肚子长长地“咕”了一声。

晏航先是一愣，而后十分不留情面地笑趴在了备餐台旁，初一警告的眼神都没让他停下来。等到小腹都开始隐隐作痛了，晏航才直起身子来，背过身去泡了杯咖啡，“想吃什么直接说，事先说好，小狗吐司就不要了，我们这还有其他的东西，你偶尔来也多试试别的。”

“我想想。”初一朝里头探了探，够来晏航的手机解了锁，“边直，播边想。”

“想吧。”晏航转过头笑了笑，咖啡机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往下滴意式特浓。

在微博上发好通知后，初一点开了直播间，趁着人还不多，赶紧打了个招呼：“晚，晚上好。”

-晚上好呀小狗

-好哦

-晚上好！！！！

-呜呜呜呜呜小天哥哥又直播了妈妈爱你呜呜呜呜

-！腰好长腿好细！！

-前面在说什么…

-话说这个围裙是不是出过好几次镜了！

“是，小天哥哥的工，作服。”初一把镜头对准晏航的背影，又往手那边拉近了一些，“今天生，日来捧，捧场。”

-？？谁生日

-之前小天哥哥的生日直播好像不在这时候…是小狗的吧？

“嗯。”他点了点头，半晌才意识到人家看不见，“我生，生日。”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呀小狗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他又是点了点头，咖啡机的声音有点大，他于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凑到话筒边，“小天哥，哥哥要我想，菜吃。”

-小声说话好可爱…

-吃小天哥哥

-小狗吐司！上次那个就很好！

初一看到弹幕皱了皱眉：“不让小狗。”

-小天哥哥应该做什么都挺好吃的吧？

-既然在西餐厅那可以吃牛排呀！

-吃小天吃小天吃小天吃小天……

-说得对！吃小天！

-小天小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姐妹冷静一点，小狗一会儿害羞了关直播怎么办

即使帮着晏航直播过很多次了，初一依旧不是很适应小姐姐们的热情，正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头晏航已经泡好了咖啡转过身来，“吃什么？”

-小天！！！

-小天/小天/小天/

-吃你呀小天哥哥

初一瞥见晏航眼里的揶揄，不由得坐直了些，把手机往桌上一盖，“日天吐司！”

正弯着腰小心把奶泡糊在咖啡上的晏航没料到刚才还小声叮嘱他注意影响的土狗居然能如此流畅大声地不要脸，手一抖，奶泡全洒在了遮着裤裆的围裙上，他忙拿了纸去擦，可是白渍十分顽固，半天都没弄干净。趁着弹幕画风还没偏向奇怪的地方，初一赶紧把镜头往上一打，于是画面就变成了晏航低着头，而肩膀和手臂不停地在动。

……好像也不太好。他看了看弹幕。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怪怪的…

-我也觉得，而且不管哪个画面好像都挺怪的…

-附议……

-天呐，我刚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震惊了，小天哥哥已经从不露脸到这种尺度都可以接受了吗！

-天呐…

初一一看就急了，磕磕巴巴地对着划过的弹幕解释：“不是那，那个，是奶滴到围，裙上在，在擦。”

正低头忙着的晏航也顺带听了一耳朵，不过几秒就反应过来，伸出手指弹了弹镜头，初一看着镜框里的画面，感觉自己跟小姐姐们一起死了死，“想什么呢，我是美食主播，又不是什么一个潜水艇就可以包夜陪聊的……去给小狗做吐司了，不要随便带坏小朋友。”

“早成年了。”初一出声反驳，“不小。”

晏航拎着裱花袋的手一顿，接着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是啊，狗哥现在可大了。”

-呜呜呜呜呜小火车开动了

-一瞬间被甩出车窗

-疑车无据

-我怀疑这不是简单的大…

-哪方面大小天哥哥你倒是说清楚…

-小天哥哥，说出你的故事

-到底是谁带坏小朋友啊！！

“差不多了。”晏航把杯子碟子往初一面前一推，又把摄像头翻了个个，对准做好的吐司和咖啡，“给你们看一下，看完我们要吃晚饭了。”他用手把初一勾过来，接着朝咖啡扬了扬下巴。

那大概是杯拿铁，顶上的拉花用奶泡和巧克力弄出了小狗的模样，正眯着眼吐着舌头；吐司上也有个类似的卡通小狗，举着自己的两只小短爪子顶着个断掉的天花板，可惜头太大了，爪子没顶住，全压在了脑袋上。

超级可爱。

初一抬头看了看晏航，对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我最近刚学的。”

“牛，牛逼。”初一比了个大拇指，往晏航身后瞧了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晚餐”，巴掌大的吐司和一杯咖啡，怎么看都不是一顿饭的量。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晏航主动出声做了回答：“我在小李烧烤点了东西，一会把店锁好过去，这儿太憋了，吃不痛快。”

初一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平常在家里总是他做着洗碗刷盘子的活，这会看着晏航挽着袖子收拾咖啡机拉花杯之类的工具，总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但不管怎么不适应，有一点都是不变的，晏航做事时行云流水的样子真的很帅，又帅又性感。初一小口喝着咖啡，这样想道，听见水声停了，抬头时正好对上晏航的视线：“想什么呢？”

“想你。”他笑了笑，又小声补了一句，“想要日，日天。”

晏航一向不会漏过这样的小声音，又用沾满水的手扯了扯初一的脸：“想得倒美。”他扯过几张纸巾往初一脸上糊了把，接着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摆好用具后，倚着台面开始催促，“赶紧的，狗都被你搅成土狗了，还在慢慢喝。”

“这叫珍，珍惜。”初一又拿小勺子在咖啡的边缘小心地划了一下，笑僵的雕花狗被他这么一拨弄笑得更僵了，初一只好叹了口气，全给搅乱喝进肚里。晏航靠在台边瞧了瞧他吃得只剩下卡通狗的吐司，又将脸别向他处。

似乎什么美味佳肴吃久了都会变得普通，起码晏航对着西餐是这个想法。一开始觉得很有意思，到后来难免有点儿麻木。但是那个日本作家说得好啊，唯有烧烤是越吃越上瘾，就以他和初一一周一次多了两三次的吃法，几年了居然也没腻；结账时初一留心捎上了几瓶北冰洋，刚到家就着牙就给咬开了，一眨眼半瓶都没了，晏航搬着烤箱一转身，瞧见他已经洗好玻璃瓶子，跟往常一样堆在了阳台的小角落。

狗哥狗哥，又饥又渴。他的脑子里莫名冒出这点无厘头的话，又把自己的笑筋给戳着了；抖着手半是撒半是抹地给架子上了层黄油，这才摆上烧烤。孜然和黄油的香味混合着钻进鼻尖里，即便是刚吃过“小狗”的初一也被馋得有些饿。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

“礼物。”他往晏航的裤兜里掏了掏，又在对方抓住他的手之前退了出来，紧接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礼物。”

晏航一连啧了好几声：“要个礼物还这么……”

“理直气壮。”初一抢了他台词。

晏航一愣：“抢我台词啊？你还要……”

“不要脸。”初一快速道，“在你那存，着呢。”

晏航看了他半晌，才堪堪憋出句话：“小结巴话倒挺多。”

“是大，大结巴。”初一竖了个拇指，“你狗哥，大。”

“……烧烤不够封上你的嘴是吧。”晏航盯着他，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小首饰盒，“拿去看。”

不得不说晏航送的东西都很有设计感——至少初一是这样想的，这条脚链的样式跟自己几年前磨出来的那个很类似，但是就是多了点高级感，可能受了晏航的影响。

航哥，考了口译证的，高级。汽修小师傅如是想道，他弯腰给戴上后就杵在那儿端详，直到烤串送到嘴前了才想起来吃，晏航把肉往他嘴里一塞，接着低下头上去把脚链的活结改成了死结，大功告成之后拿纸巾擦了擦手，一边撸着串一遍说道，“只有解开和解不开，知不知道？”

初一点了点头。半晌，才想起了什么，从自己怀里拿出个透明的小袋子：“差点忘，了这是给，给你的。”

“给我的？”晏航显然有些惊讶，“你自己过生日还给别人准备礼物？”

“有人过生，日还给别人做，做饭呢。”初一刚说完话，又被晏航瞪了一眼。

“你。”他说道，“闭嘴，吃串。”

初一笑了笑，把小袋子塞到了他手里。

那是个diy的戒指，小碎石粒被封到了戒指的中间位置，外层非常光滑，在灯下溢着光，看起来很低调，也很好看。

“我……”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感觉有什么非常顺理成章就可以出口，却因为大脑当机就这么卡在了嘴边。

“我爱你。”初一笑了笑，又一次抢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