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俞】亲亲

         年久失修的荒芜的旧教堂让人心生肃穆,适合说最庄严,亦或最轻柔的情话,声音从底边转转悠悠直到穹顶,从破碎的天花板钻出去。


        也不知道是谁心血来潮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建了教堂,却一直忘记修缮,最终在风吹雨打之下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十字架歪斜在一旁,用来放蜡烛的铁架子被坏孩子砸弯了一角。与亚洲截然不同的面孔在一旁经过时带起一阵风,他们穿着正式,目的地似乎是远处的新教堂。


        谢俞戴着口罩,微微打了个哈欠,身边的长椅空着,远处晒着太阳看报纸的老人透过报纸在偷偷地瞄这个异国少年,样子滑稽又好笑,冬天的阳光失去了原本的威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谢俞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把那个好奇的目光从视线里请出去,兀自眯起了双眼,睨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两个年轻人出门从来要风度不要温度,也幸亏欧洲这时候天气还算暖和,才没让他俩被冻成傻子;贺朝穿了件棕色的大衣,格子围巾被搭在手臂上,正笑眯眯地朝着冰淇淋铺子的老板比了个“二”,嘴唇翕动;谢俞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不过,结账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往他这儿瞧了一眼。


        ……啧。谢俞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无奈又烦躁的情绪,只不过这阵烦躁很快就被面前背着光走来的人安抚,右手的红绳短暂地露出了一瞬,又藏进大衣袖口里。


        贺朝有些嗜甜。一开始是为了戒烟,可后来似乎成了习惯,上瘾似的,一直都舍弃不了;近几年来愈发的严重了一些,从棒棒糖变成了各类甜食。这个习惯跟他的主人一样不动声色,贺朝从来不说,只有在经过甜品店的时候才会微微侧目,多瞥上几眼。


        后来谢俞发现了他这个爱好,也会送他一些奇奇怪怪的糖,味道不一定好吃,每次都是惊喜;有几次贺朝吃完了糖果就去吻他,草莓葡萄又或者菠萝的味道在嘴里扫荡了一圈,连牵出的银丝都是甜的。


        冰淇淋是最普通的香草味,夹杂着微冷的风,不仅限于绵绵的腻了,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挖冰淇淋的老奶奶分量给得很足,大大的一个球栽在蛋筒上,谢俞没法像以前那样直接咬上一口,只好先伸出舌头舔了舔。


        贺朝本在走路,余光一直关照着身边的男朋友,这下被谢俞的一连串动作搞了个趔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接着手上一轻,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先看见了谢俞眼里淡淡的笑意。


        这个表情贺朝再熟悉不过,每每他做了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谢俞总是这样看他,这次也不出所料:他们走的不快,因为手上举着冰淇淋更小心翼翼,结果贺朝着走路还分精力去色心上,一个不留神,整球冰淇淋重心不稳,直接从蛋筒上“越狱”了。


        寒风萧索,直直吹进伟大的文学家贺朝夫斯基心里。


        谢俞很有教养地从兜里掏出纸张从地板上将冰淇淋球捡起,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时看见贺朝一脸怅然若失,着实有些好笑。他想了想,走过去,安慰似的拍了拍贺朝的肩:“没事,蛋筒上还有几滴,你尝尝味。”


        贺朝显然不满足于残存的几滴冰淇淋,他低着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拉住谢俞:“老谢,你跟我来。”


        旧教堂无人问津,连生锈的铁门都没锁上,一进去便是满面尘灰,阳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晕出几分沧桑的味道;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堂内的光线不好,只有斜上方破碎的穹顶露出一片天光。用来祷告的长椅积满尘埃,唱诗班的唱台上还遗落着一份看不清内容的谱。


       像是闯入了被人遗忘的一隅天地,发黄的墙壁将外头的一切都隔绝开,留出一块安静的,不会有人打扰的空地,让人诉说低沉的情愫。一只麻雀识趣地扑腾着翅膀离开,掠过破了一角的穹顶时,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影子,先是融入两个的靠在一起的黑影之中,接着才依稀辨出飞鸟的模样。


        谢俞静静地立在教堂正中的道上,好整以暇等着贺朝解释来这儿的用意,甚至任由对方从他手里夺过冰淇淋,在自己唇上碰了碰。


        一个香草冰淇淋味的吻。


        谢俞的嘴唇凉丝丝的,融化的冰淇淋被贺朝舔舐着搜刮进口中,又在舌齿交缠间渡到自己嘴里,湿热的鼻息和秋冬之交的寒风一并打在脸上,温柔而凛冽。


        远处新教堂的钟声恰合时宜地响起,催促着全镇的人抓紧了时间祷告、祈福、忏悔。


        钟声结束,虔诚的信徒放下合十的双手,余光瞥见远处旧教堂顶端的金色雕塑,不由得被晃了眼。


        金灿灿的雕像在日光沐浴之下闪着耀眼的光,一双飞鸟在它身侧盘旋了几圈,接着一齐飞向远方。

评论 ( 5 )
热度 ( 181 )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江轶 | Powered by LOFTER